茶诺唧

南极🚪2️⃣5️⃣3️⃣9063️⃣7️⃣71🙌🏻

【鹰兔】So it goes.(上)

是点梗(链接在这里:https://nothingmorethanblade.lofter.com/post/32208399_1caec2d4f

因为太长了而且没写完所以分上下两篇发。

标题来自卡特·冯内古特的《第五号屠宰场》。




人名对照:

兔子-夏

鹰酱-阿美利卡

脚盆鸡-鹤翼

大毛-叶卡捷琳娜

葡鸡-阿方索

牛牛-约翰·布尔(John Bull)

法鸡-高卢



 


公元1945年,雅尔塔。

一切向上追溯,都会终结在已逝去多年的雄鹰,这是对的,正如约翰·布尔所见,他们现在端坐的建筑,数十年前还是座行宫,属于自称为继承鹰之正统的某只西伯利亚蠢熊,现在杀了他的另一只西伯利亚蠢熊虽然不屑于将这些旧事安在自己头上了,扩张的野心却与他如出一辙,与他的仇雠,与古代的鹰,与现代的鹰,与约翰自己。而他们端坐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呢?是篡夺了雄鹰名号的三个疯子与他们——继承了鹰的遗产的另外三个疯子——打得身上的血都混成了一滩,仍然在打,脱去西装革履(当然还有眼镜),炮火下的他们仍然是动物,遵循丛林法则,互相撕咬攀抓。而他们端坐在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为了理清这理不清的的林林总总各种决定、协约、限制、禁令、容许,一切开启的门与关闭的门,再从头细数一遍,然后再一次握住钢笔冰冷的金属外壳,签下一些无论漂亮与否、一定潦草得难以辨认的花体字,像是米诺斯的尾巴【注⑴】,快快地绕了罪人几圈又快快地舒展开,审判冷酷无情又果毅,即使他们有同一个源头:我们又说回了已逝去多年的雄鹰。约翰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才出生不久的时候,曾与子民站在土地里,仰头望向粼粼而过的青铜马车,其上一个紫衣人双耳处有一对棕褐色的羽翼,他显得十分不满而高傲,正是一位君主对待自己治下所有土地与海洋的最完美态度;即使约翰清楚,自己头上的角不可能让他敏锐的黑色目光搜寻很长时间,但他确实过了好一会儿才眯着眼睛瞥了自己的同类一瞬,之后又迅速收回了目光,望向前方。这是他们的唯一一次见面,皇帝对偏远的西北岛屿总是不如对地中海上心,更何况是偏远而未开化的蛮人之邦不列颠尼亚?约翰想起自己当时随着马车前进的方向,在人群中奔跑,直到满头是汗、腿脚发软时,才得到鹰一个无甚所谓的眼神,似乎他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多,彼时如此,现下亦然。于是他们都生出棕褐色的羽翼,以此为名执行正义。每一次的终点,都是血泊里的裁断,关于正义的阶段性最终裁断,关于朱斯提提亚【注⑵】到底站在谁的羽翼之下——她虽蒙着双眼,却移走得很快。伟大属于罗马。

大家都是罗马,荣光在他们手掌间穿梭,暂时停留也不长久。当约翰·布尔被士兵簇拥着,接受黝黑的雅利安人的注目礼时,他回想起鹰,也仿佛领会了相同的落寞之感。煤灰山上,黄金前所未有地纯粹。旧大陆和新大陆的一切美他都有了,还有闪耀的水晶宫,富有节奏的齿轮碰撞声,蒸汽的轰鸣,除欧洲外一切人的供养。他没有到达过作为罗马首都的罗马,可是轻轻摇晃着高脚杯时,总会觉着铺着雪白亚麻布的长桌一角摆着一个骷髅【注⑶】,他从那黑魆魆的眼窝里看见了叶片被轰炸殆尽的、光秃秃的树木,缠着铁丝网的战壕,更早以前是非洲,他与另一只牛的后裔交战【注⑷】,身上的血混成了一滩,仍然在打。黄金终将化为煤灰。杀红眼的高卢犯了一些错误,自食苦果还不够偿还,也要让没能劝住他的邻居遭殃——汉斯的疯狂超乎约翰想象,他信心满满的宣言在战机呼啸下被炸得四分五裂。帝国的荣光在哪里?那些曾傲然矗立的建筑只剩下了燃烧的骨架子,所有人像老鼠一样躲在防空洞里,食物则只剩下干瘪的根茎类蔬菜;约翰的军队拼尽全力也仅仅是勉强支撑而已,曾经称霸全球的海军损失惨重得足以让无敌舰队的亡灵幸灾乐祸到活过来,空军则都是一对多的恶战,陆军?拜托。第一次大群架时,他的颜面都未至于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1917年那只傻鹰参战前,他可是顽强而疲惫地从绞肉机和地狱里活下来了。现在四十年代刚露头,他就要放低身段请求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给自己一些物质上的援助,而这件事直到鹤翼袭击珍珠港前,都是年轻人巧妙的敲诈勒索,虽然偷袭发生后该基本性质也并未改变,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热情友善多了。约翰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海狸胜过这只傻鹰许多,听话,平时看着软乎乎的,关键的时候却很能打,然而不是能当世界中心的;高卢,如果两人不打架或者吵架或者暗地里使绊子,就是世界末日到了;远东那些家伙,和他不是一条路上的;海雕狂妄自大,其实不傻,很能骗人与赚钱,心狠手辣,偏偏比他还虔诚,虽然见过他小时候犯蠢的样子,可每次看着长大的他,约翰·布尔便不由自卑,两只鹰,一只死了,一只活着,他们的长相是相近的,也可能是年代过于久远,他记不清了,无论如何,每次白头鹰在话筒前站着发言时,约翰就会想起多年前的一个白昼,他追着青铜战车的情景,就变回了一个满身泥土的羸弱孩童,粗糙黯淡的衣料被汗水黏得沉重,牛角只露出两个小尖,毫无威胁感,两手则满是脏兮兮的黑斑。

不过如此。

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带着不可忽略的灰色调,冰冷地看着白发人与棕发人谈笑风生暗流汹涌,二十年前,他合该是那个被看的人,而鹰在他的位置上。约翰无法预测下一个二十年又会是何般情形,他最好无法。

一个太阳落下去了,不管升上来几个,总有一个太阳落下去了。他感受不到升空的飘荡快感,只有坠地的阵阵钝痛,那种全部的运气都加诸己身的快感潮汐般退下了,剩下的只有泥泞的滩涂,他带着一身的血痕,在潮湿的沙尘里艰难地吐息,像头搁浅的鲸,连与浪涛搏斗的力气都尽数失去了。

现在约翰·布尔坦然地成了一流人士,从两个超一流庞然大物的缝隙里鬼鬼祟祟地捞点油水,这可一点也不绅士,简直是个贼人干的勾当,但他别无选择。他清楚,平时自己最强调的是荣誉,可最重要而不可抛弃的永远是利益,大不了自嘲一句,自己在傻鹰和蠢熊间不过是只小毛驴【注⑸】,就过去了。节哀顺变。

只是在会议上,鹰谈到“常凯申”这个名字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罗马的子孙如何相残,都是一家人,可这世上,还有罗马之外的人。比如那只小黄鸡,那只白象,那条龙,那个年糕条【注⑹】,比如那个秃子,比如一只白兔。

他每次看见与种花大院相关的文字,便会想起那座美妙绝伦的园林焚烧时,背后赤手空拳的白兔的目光。那甚至不是仇恨,这让他在橘红色光芒的沐浴之中暖洋洋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恐惧转瞬即逝。任谁都知道,他是如何在上海把抗议他的兔子揍得满脸血淋淋的。于是约翰稍稍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座椅,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着,见鹰停止说话了,然后发言。

 

 

    公元1991年,莫斯科。

葬礼上下着很大的雨。毛熊的黑白照在水帘下闪动,像一帧失义的胶片电影。白稠,黄花,黑伞,却没有半点红,这是很合格的葬礼。黑伞下的眼睛,除了一心低头抽泣的,都看向全场的焦点人物,夏却冷硬地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仪式化地与他们握手,嘴里说着客套话,除了确认对面人物的身份的询问,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请节哀”。节哀顺变。大家清楚,暴君死后,他的附庸便是第一个要受清算的,孩子是最亲近的,其次便是喧哗上等的其他成员,按地缘位置,除了另一只汉斯和白鹅们,便是异端白兔——不算附庸,是“妖妃”。大家清楚,兔子是男性,管理种花家,也一直是男性的作风,但我们要记住去雄化阿。就像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时间停在最强盛的那段日子,可时间流远了,这是谁都决定不了的,因为自由意志是无用的。节哀顺变。大家清楚,如今蓝星的极点只剩下一个,在北美广阔的原野上,就连四十年前在东亚的冰天雪地里,和海雕打得天地翻覆的那只兔子,现在不也是乖乖低头顺服了?至于顽心反抗的,美洲鳄的窘况便是下场。大家可都是识时务的俊杰阿。面对夏机械的行为,他们也不过是机械地点头而已,甚至都懒得看对方的眼睛。夏的礼数向来齐全,他们挑不出刺,就直接略过这个步骤,指责他本人死板、麻木、呆滞。反正是兔子,更难听的词又不是没骂过。

至于现在这情况,倒真像小孤孀上坟了,这种幸灾乐祸的念头也是有的。

第二天,夏问叶卡捷琳娜【注⑺】:“鹰酱呢?”

对方只是低垂着眉,慢慢地把脸转向另一边去。夏见了,也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地说:“毕竟和毛熊斗了这么久,不来炫耀一下吗。”

这时,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阿美利卡的印象竟是“自带男同性恋气质的憨憨恶人”,就是那种会莫名其妙地因对手的死亡而脸红、又拿尖细的声音宣布自己是最终赢家的大反派。因此,他难得地愣了一秒钟。

其实,他们最初相遇时,夏仅仅觉得阿美利卡憨。那是很遥远的过去,约翰·布尔尚未将炮口对准他和辫子,他在广州的黄埔,看见一艘鼓着白帆的大船驶入港口,当船上没有预兆地传来炮响时,他激动得差点摔倒,但那只是礼炮而已,一共十三响。新船只在岸边停稳时,又有相同的响声传来,但来自其他停在黄埔的、当时所谓“蛮夷”的船,那是他们的回礼。不久后,夏便看见帆船最高的那根的桅杆上,徐徐升起了一面红、蓝、白三色组成的旗帜,在风中饱胀着颤动,像一只怪异的果实。没等他眯起眼睛辨认这面新旗帜上的图案,他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了别处——来自这艘船的番人踏上了辫子的土地,他们没有角,代替双耳的小翅膀与鬈曲的头发也不是黑色的,而是精白的。夏从未见过这种“蛮夷”,因此混在十三行的官商里,靠近了他们。领头的那个身材高挑,也是高鼻深目,双眼的颜色像湛蓝的洋流,或许是因为海上颠簸,肤色变得很红,穿着对于当时的夏来说相当古怪的服饰。兔子听身边的辫子拿洋文和那人交谈了一阵,然后那人便从人群中分开的一条狭窄通道,走向这几日他们即将居住的“夷馆”。他很快注意到了夏显眼的一对长耳朵,并很快转头睁大眼睛搜寻它们的主人,随即很快与夏投向他的目光对上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人看见夏黑褐色的双目后,顿时又送了对方一个异常阳光灿烂的笑容,这时夏才发现,他是个年轻人,顶多十六七岁。这个笑的威力不亚于一枚炮弹,让他再次差点摔倒。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夏晕晕乎乎地想着,而一九九一年,重生过一次的夏仍然清晰地记着自己昔时是如何被击中的。在乾隆年间的盛世,百姓自然有权利选择把一张张脸凝固成铁铸的面具,冷漠又温顺,像“兔子”这个名字所附带的言外之意一样。笑,作为一种特权,与穿干净整齐衣服的特权、每天都不用饿肚子的特权、拥有代步工具缓解疲劳的特权,统统被辫子收走,而就夏所见,辫子的笑也是凝滞的,友善的一层皮下是凶残,或彻底的虚无。至于孩子们同样快活的笑,那是被锁在大地上的,可是这个人属于天空。他白色的翅膀合该携他翱翔于长云之间,越过无重数的山与海,向明媚的朝阳飞去;他不必在乎任何事,世间也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他,他无畏地前进,终点是无量光明。至于炎黄的后裔,即将迎来的只不过是抛却一层光明的皮的渊薮罢了。这便是夏对阿美利卡的第一印象。

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在十五年后。那时夏已经知道,阿美利卡是鹰,拿来与辫子交易的商品,主要是毛皮和人参。这是一个平凡的第十五年,如果太上皇没有逝世的话——正式地说,他的年号是乾隆,庙号是高宗,谥号是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钦明孝慈神圣纯皇帝。新帝雷霆手段,二月诛前朝奸宄,本月又大力整顿官员侵饷问题,日子似乎要好起来了。——这也不是夏的头脑中第一次冒出大逆不道的想法,反正单纯地思想并不能治罪。现在是严冬,按照规定,夏秋的贸易时间过了之后,外商退到澳门居住,故而再次见到鹰酱,确实是在阿方索【注⑻】赖着不走的那个地方。那时他看着忧郁了许多,面色也苍白着,穿着厚衣服在海边徘徊。“您的耳朵很可爱。”寒暄一阵后,他说,他的中文已经很熟练,让夏有些不好意思。

“亲,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天气这么冷了,还在外面呆着不走?”

沉默片刻后,阿美利卡沉声说:“我的一位很重要的人,前天去世了。”

“好巧,今年年初,我们老大也宾天了……”

“没有他,我绝不会到这里来。”鹰似乎没有管兔子的话,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您或许不知道,三十年前,我还是约翰·布尔的从属者,他要干什么,我都要顺服于他,可他贪婪成性,恨不得把我的财产都据为己有,我不是没有反抗过,可都失败了,他还变本加厉地剥夺我天赋的权利,因此我忍无可忍,在二十五年前向他发出了情愿,他却放弃了我们最后和解的机会,选择与我拿步枪与炮弹一决胜负。我最终胜利了。我独立了。他离开了我的土地,并且再也没有回来。我捍卫了我的自由与生命。而这场战争,如果没有他的领导,我是不会赢得的。他是个英雄。”

“……节哀顺变。”

然而夏并不感到悲痛,所以只能算“顺变”。他看见阿美利卡逐渐握紧了双拳,又逐渐松开,不免在几秒后又开始好奇他口中的这位英雄,说:“你们会怎样纪念他呢?如果让我们做的话,我们会给他立一座庙堂,史书里也将留下他的名字,后世人都可以来祭拜他,以慰在天之灵。”

“除了史书之外,我会把我们即将建成的首都以他命名。我们全国各地将树立起他的雕像,这样后世人都能记住他。”之后他露出愈发凝重愁闷的神色,说:“我其实不太清楚我的目标是什么,是生产一些基本的工业原料挣钱,还是直接发展工业。他们欧洲的将我封锁了起来,我现在想干什么都很困难。此外,比起布尔,还有那些和他时不时就打仗的家伙,我很年轻,感觉他们都比我理智,沉稳,老道,而且优雅。我在学习他们,可是,我总觉得我无法和他们比肩。诚然,居住在一块被大洋隔绝的广袤土地是有好处的,比如当别的地方战火连天时,我却可以仍然和平地度日,但我总觉得我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我很孤独。我需要支持,很多支持,我需要一些人来陪我。”

“但你如果有机会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你还是会和布尔决裂。”

“当然。”阿美利卡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拧着眉头说:“我对他,也不完全是憎恶。我出生后不久,他就来到了那片土地,他教了我文学和自然哲学【注⑼】,还有更重要的,法律、经济学和商学。如果没有他,我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穿衣服呢。我小时候曾经以为,他是真的把我当作亲兄弟——或者亲生的孩子对待,可是现在想想,他从来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从来只是想利用我而已,幸运的是,我早已醒悟了。”

“您或许不知道,在海那边的那些国家,敌手比家人更像家人。”他接着说道,“说不定在晚上,他们卸下军装,放下武器,还会相互拥抱。”

远方铁青的天伴着层叠阴云压下来,海浪哗哗碰撞挤压,滚出一线银白水沫,像龙女长裙的镶边一般随洪波舞蹈。兔子把白头海雕的话当作了一句箴言,虽然他并不缺箴言。鹰适合站在海边,与巨大力量的对峙,显得他更加美丽。

“亲,那你不回去吗?”仿佛过了许久后,夏才问道。

“我最近两天大概就会返航。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天就放晴了,沉船的概率会小一些。”

“那倒是……你要注意安全哦。”

“嗯,谢谢您的关心。”阿美利卡举起一只手,“那我们明年再见,我预祝您元旦快乐。”



 

注释

 

  1. 米诺斯,地狱判官,一说通过将自己的尾巴缠绕罪人的方式,判断对方的罪行轻重与判刑。
  2. 朱斯提提亚,古罗马正义女神,通常形象为蒙着双眼的年轻女子。
  3. 古罗马习俗之一。放骷髅的大意是“不要忘记你将会死亡”。
  4. 指布尔战争(但是牛牛的名字只是John·Bull的音译)。就当荷兰也是牛吧……反正官设还没出。
  5. 语出丘吉尔。
  6. 那时朝鲜半岛尚未分裂,所以私设此时只有一个而不是两个棒子。
  7. 我偏向于女性毛子家族(?),名字取自沙俄的叶卡捷琳娜女皇。
  8. 葡鸡的名字取自第一位葡萄牙国王(阿方索一世),并且后来完成收复失地运动的国王也叫阿方索(三世)。
  9. 直至十九世纪,由于各种原因,自然哲学才转变为自然科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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